以藏正和往常一样保养着爱枪，他的动作流利、没有踌躇。但以藏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船长身上。白胡子一如既往坐在甲板上特别定制的椅子上，和电话虫另一头的同盟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近期以来船上流传着许多谣言，白胡子不曾澄清任意一项。再加上他过去几天都待在船舱中紧闭房门，谣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以为老爹就要死了。就连队长们都被蒙在鼓里。即使如此，海贼们也毫无怨言地遵循着父亲的命令。笼罩莫比迪克的阴霾确确实实存在，但今天似乎太阳第一次划破云层，带来了不错的景色。

 

“嗯？”白胡子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喜悦，身为儿子和队长级别海贼的以藏不会误判老爹的情绪。

 

“太好了！”

 

满足于目睹的景色，以藏继续回到手中的作业。

 

自从蒂奇的背叛后，莫比不再是曾经的莫比。以藏为此深深责备着自己。如果他有好好完成任务的话，一切都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艾斯的谋略和潜行能力确实在他意料之外，那完全不是青年的风格。

 

船壁破裂时，所有人都听到了动静。海贼们一齐冲进房间后，却被告知艾斯攻击了老爹、并在失败后跳进了海中的事实。

 

他们一次又一次搜索海中，但就算是纳缪尔，也没能寻回消失在海中的艾斯。

 

艾斯唯一留下的物品只有一个背包。从已先一步搜索过包内的老爹手中接过物品的海贼们发现了藏在其中的铁证 —— 一只幼儿电话虫。无疑艾斯是出于蒂奇的命令而回到船上监视他们。自从他听令于蒂奇已经有多长时间？马尔科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海贼们受到了重创。所有人之中偏偏是艾斯、在白胡子为他所做的一切后却选择了背叛。更不用说艾斯已在他们得知一切之前消失。

 

虽然曾有过怜悯的感情，但很快同情就化为了完全的愤怒，叛徒就是叛徒。

 

和艾斯相识最久的家伙尤为震惊，他们拒绝相信发生的一切。背叛伙伴的家伙明明是艾斯最讨厌的类型。可是他们已经得不到答案。被留下的海贼们只能活在阴影之中，用尽全力想要遗忘艾斯 —— 遗忘那个曾拥有明亮笑容、有些毒舌、完全不懂保护自己、让周围人担心得要死的青年。也没人愿意思考马尔科的真正遭遇，没人想成为第一个放弃的家伙，不死鸟怎么可能会死？

 

所以他们只专注于能力范围内的事。萨奇还在等待救援，落在蒂奇手中如此之久，他们的兄弟一定饱受折磨。

 

或许以藏只是不想听信谣言而已。几天前白胡子确实正遭受着某种疾病的困扰，在那之后他的健康突然好转，似乎已经痊愈。但如果父亲想要隐瞒某事，以藏也无法轻易识破。

 

“别让你的妻子继续操心下去，”白胡子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孩子毕竟是父母的心头肉，尤其是他们还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时。但无论距离，家人总会团聚 —— 他们很强，特别是他。”

 

白胡子停顿片刻，接着再次开口 —— 以藏从没听过父亲使用如此温柔的语调。

 

“三天的休息听起来不错，但如果你想赶上的话得赶快才行。别忘了替我向你的岳母问好，她的宠物鸟儿十分勤快，感谢她愿意出借。”

 

以藏将武器收回枪套之中。

 

“很高兴你愿意联系我，马戈。多谢你一直以来对于白胡子海贼团的支持。牢固的同盟可是这年代少有的东西。期待再次见到你们。别忘了照顾她爱惹麻烦的娘家人。”

 

白胡子微笑着挂断电话后，用巨大的手指抹去积累在眼角的泪水。

 

以藏无言地注视着一切，接着缓缓站起。白胡子也注意到了儿子的动作，他挤出一个笑容。

 

“命运真是无法揣测。”白胡子摇了摇头，“你一直都很聪明。”

 

以藏也以笑容回应，当然了。“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

 

“以后再告诉你。现在，能帮我召集几位你的兄弟吗？是时候夺回被蒂奇偷走的东西了！”

 

 

——

萨博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有多么虚弱。眼角深沉的黑晕以及苍白的皮肤都揭露着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他再一次把整张脸浸入冷水之中，但和预期相反，冰冷的液体只加剧了头痛。

 

“没时间了。”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的身体却出现了衰弱的征兆？可他现在没有时间了。从失去记忆起，他就一直等待着记忆恢复的那一天。但偏偏是现在。

 

等血终于流干后，萨博擦去脸上的水珠，接着又处理掉衣领和手套上的血迹，不留下任何证据。艾斯正承受着巨大压力的现在，没必要给他增加负担。

 

萨博、艾斯和马尔科三人正位于乐园海域的一座小岛上。不过与其说是小岛，用若干岩石堆积而成的石块来形容才更加合适。没有海军的岛上自然也流窜着一定数量的犯罪者。对于三人来说，这里是一个及其适合用来藏身和休息的场所。

 

自从从龙那里得到路飞的所在地已经过了5天。在此期间三人没有停止过移动，每个人晚上睡眠的时间都不超过2小时，要不因为繁忙、或是没有那个心思睡觉。龙的父亲 —— 艾斯和路飞的爷爷是情报的提供者。是怎样一个男人才会把一生都献给世界政府的同时，养育了龙这样的男人，又将死敌的儿子当做孙子抚养。即使是世界政府夺走了他亲孙子的现在，卡普的信仰依然没有动摇。真是个有趣的男人。但萨博却没有想要和卡普见面的欲望，不如说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和卡普碰面。

 

马尔科出现在吧台的一角。年长的海贼坐在角落中对肩膀上的电话虫说着什么。艾斯…艾斯不知道又跑哪去了。马尔科也发现了萨博，他的动作停顿片刻。通过数封信件、乌鸦不辞辛劳的奔波，海贼终于再次联络上了他的船长。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马尔科联络白胡子（两人全程都使用了暗号），萨博也不想打扰对方。

 

‘怎么了？’马尔科通过嘴型在人群之中向萨博传达了担忧。

 

他的状况已经糟糕到马尔科都开始担心了？下一秒马尔科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示意萨博衣领上还有没处理掉的血迹。他皱了皱眉，理了理大衣想要隐藏曾流过鼻血的证据。接着萨博看向马尔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希望海贼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艾斯。马尔科没有立即答应，不过萨博还可以再尝试说服海贼。萨博不想给艾斯增加负担，但艾斯总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就像 —— 克尔拉也总喜欢扮演老妈子。每当萨博做了蠢事，比如翘掉任务或者在会议途中睡着，克尔拉就会训斥他一番。

 

和克尔拉不同，艾斯不会生气。艾斯只会变得出奇的安静，毕竟他本人也是个鲁莽的家伙。不如说艾斯就是鲁莽的代名词。

 

萨博起身来到酒吧门口等待马尔科结束谈话，打算趁艾斯睡着的时候说服年长的海贼帮自己保守秘密。如果艾斯有真的听劝在乖乖睡觉的话。

 

在萨博开始流鼻血前，他原本正和龙通话。龙当然提供了帮助。虽然两人几乎没有见过面、龙也不能被称为一名合格的父亲，但龙对路飞的爱是真实、不容置疑的。可革命军也并非全能，救援抵达需要时间。艾斯和萨博都不愿意让路飞继续等待下去。龙没有说过一句让萨博等待之类的话，他一定知道那是徒劳的。取而代之，龙只叮嘱萨博要谨慎行事、在援军抵达前不要暴露身份。艾斯和萨博都很强大，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就算是他们也无法战胜大量的海军。此时此刻，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就在于他们是否能把未知的优势保持到最后。

 

萨博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但他选择留在这里等待马尔科，从海贼口中问出白胡子的决定。直到确保艾斯没有成为白胡子海贼团全势力的公敌前，萨博绝对无法安心休息。于是他坐在阶梯上，一边观察路过的人群，一边等待着谈话的结束。

 

萨博的视线在人群之中飘荡着，一名盛装打扮的女性刻意忽视了男人们的吹口哨声；一名紧抱公文包男人脸上的表情就像世界末日近在迟尺；一名老人正对着少年们挥舞着拐杖，看来他们正视图从她手里偷些什么。狡猾的少年们利用年龄和体力的优势轻松地周旋着。当其中一人靠近的时候，老人用一定会留下淤青的力道猛地甩出背包。年少的一人也遭到了同样的攻击，直接被老人的一击打倒在地。意识到自己不是老人对手的少年们终于放弃，在咒骂声中打算逃离现场。

 

萨博掏出大衣口袋中的橡果。今早艾斯把橡果放进来的时候还特意说过‘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食物’。萨博冲少年们吹了一声口哨，两人立即将怒火转而朝向萨博。年少的那个全程抱着流血的手臂。

 

萨博举起橡果。年长、个子更高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萨博，另一人则向前移动了一段微妙的距离。然后他丢出食物，少年轻松接住橡果后，脸上愤怒的表情转变为一个微笑。

 

“多谢！还有其他食物吗？”

 

橡果是萨博身上仅有的食物，除此之外他身上的物品只有不多的钱和一把小刀。摸索片刻后，萨博递出几枚硬币，本打算趁机训斥少年们不要打劫老人的时候，萨博什么都没说，转而把身上仅剩的钱都交了出去。

 

年少的那个孩子笑得更开心了，另一人还是同样的警惕。

 

“我们生病了，还能再给我们点吗？”

 

“只有这些。”

 

“骗子。”

 

为了证明清白，萨博特意翻转口袋。两名少年无言地注视他片刻后，矮个子的孩子打破沉默。“你的脸怎么了？”

 

最近萨博经常被人这么问，在他打算回答的时候，年长的孩子拍了下另一人的脑袋，打断了他。“笨蛋，不能问陌生人这种问题。”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我也不知道！”年长的少年有些沮丧。他很快掩盖情绪，转而向萨博点头致谢。

 

“多谢你的食物和钱，大叔。我的弟弟是个笨蛋，不要介意。”

 

‘大叔’这个称呼比想象中带来更多打击。但在同样的年龄段时说话更过分的萨博也没有资格反驳，只能说是因果报应。

 

年长的少年抓住弟弟的手臂，少年立即把得到的食物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地向萨博挥手告别。萨博也微笑着挥手回应，直到两名少年消失在人群之中。等确信两人彻底离去后，萨博把脸埋在膝盖之中，压抑已久的头痛顿时袭来。

 

“真是可爱的家伙。”萨博忍耐住疼痛抬起头，马尔科就在他身后，不知道海贼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于是他强迫自己起身。“如何？”

 

马尔科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稍后再聊。

 

“那个老太太正盯着你。”马尔科说得没错，老人正在橱窗中直勾勾地注视着萨博，看来她也目击了全程。

 

萨博毫不在乎地甩了甩手，老人的五官立即因为愤怒皱成一团，然后赌气地离开了。萨博没有帮助老人，而是选择了向两名袭击者伸出援手。人类真是难以取悦的生物。

 

“你们的信条不是帮助平民？”看来马尔科没有目睹全貌。萨博耸了耸肩，和海贼一起并肩前行。

 

“我讨厌差别待遇。”年老并不意味弱小。“小孩子是为了生存才不得不从老人手里偷窃。”

 

“真是革命军风格的答案。”听完是萨博的话后，马尔科沉默片刻，接着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的答案，和革命军无关。”

 

“我一向对那样的孩子没辙。”曾经不用为食物和住所操心的他总会时不时想象那些只能在寒冷和饥饿中度过每日孩子的感受。就像刚才的两人。虽然饥饿，但年长的一人什么都没说，把食物优先给了弟弟。

 

“鼻血。”

 

“嗯？”感受到血液流过脸颊和脖颈的触感，萨博无奈地叹气。

 

“再这样我就要强行把你关进医院了。”萨博感激地收下马尔科递出的手帕。

 

“你们需要我。你伙伴的安危比我的健康更重要，对吧。”

 

萨博的回答明显惹恼了马尔科，海贼长叹一口气，“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萨博耸了耸肩。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什么。只要马尔科愿意隐瞒，萨博也会竭尽全力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

 

“不要告诉艾斯。”

 

“你为何要在乎艾斯的感受？”

 

“我只是不想被他排除在外。拜托了。你又没有理由在乎我的安危。”萨博的语气带有大部分作弄的语调，他希望能以此缓解气氛。但马尔科愤怒的表情明显揭露着萨博说错话了。

 

“又一个冥顽不化的家伙！怪不得你和艾斯能凑到一起，你两基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嗯？”萨博有些困惑，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才惹得平时冷静克制的马尔科生气。在得到答案前，海贼已经向街道的另一头进发。萨博别无选择，只能跟上。

 

 

——

过去几个月来，革命军的行动出奇的保守，他们仅仅维持着正在进行中的叛乱，战略上的要点几乎没有进展。所以当克尔拉被龙叫进房间、要求召集所有可用的兵力时才会大吃一惊。

 

“这是一次秘密行动。”

 

“龙先生？”她和身边的革命军交换同样困惑的视线。虽然已经得知了命令背后的理由，克尔拉却不能在所有人面前暴露自己知道了本不应该知道的情报这件事。

 

“没问题。但想要瞒过政府不太可能。”

 

龙点头。“争取时间，同时保持隐秘。但我们的时间有限。”

 

“时间有限？”

 

“我们已经结成了对抗海军的同盟。”和世界政府开战在即，龙的语气中却透露着与箭在弦上事实相反的轻松。

 

“和谁的同盟？”一直以来沉默着的伊万科夫此刻也开口询问。

 

“白胡子海贼团。”

 

那个瞬间，房间内陷入沉寂。虽然海军是革命军和海贼共同的敌人，但两者很少达成统一。在世界政府眼中，犯罪者都是一样的存在。但革命军遵循着严格的原则行动着，海贼却并非如此。如果同盟的海贼冷血无情，那么他们便会沦落到和一直以来厌恶的一切同流合污的下场。龙突如其来的同盟宣言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比震撼的消息，就算白胡子海贼名声在外，但海贼和革命军本质是不同的。

 

“他们同意了？”

 

龙短暂地沉默后，缓缓开口。“不久前我和白胡子本人简短地谈了一次，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政府打算利用人质威胁我们，那么一起反击也在情理之中。和政府的战争一定会有大量伤亡，但我有战斗的理由。”听到龙的话，数名革命军抬起头寻求答案，在疑问说出口之前，龙先一步回答。“我不会告诉你们理由。”

 

“是否要和海贼结盟的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龙本人没有参与投票。他的参与无关紧要，在场的革命军达成了一致。

 

战争即将来临。

 

 

——

那一天稍早的时候，以藏遮遮掩掩地向哈尔塔转述了白胡子的命令，让他深夜前往白胡子的房间。白胡子很少在深夜发出传唤命令，更奇怪的是以藏还特意让哈尔塔保守秘密。他照做了。哈尔塔趁着夜色像个偷偷跑出家门玩耍的小孩子一样溜出房间，等他抵达船长室门前时，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分。

 

“进来吧，我的儿子。”

 

房间内已经有三名队长，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沉重的表情，看来哈尔塔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他合上身后的房门，加入三人的队列。以藏位于他的右侧，比斯塔和乔兹则站在哈尔塔的左侧。

 

“抱歉。虽然并非我的本意，但我有对你们隐瞒的事，现在也还无法告知你们全部。”白胡子的话出乎哈尔塔的意料，他的船长居然在为隐瞒秘密道歉！哈尔塔瞄了一眼以藏，十六番队队长连眼睛有没有眨一下，看来以藏早就知道了什么，他一直都是个敏锐的家伙。

 

“我的隐瞒得到了回报。我们得到了蒂奇可能所在地的情报。”

 

“确定吗？”比斯塔代表震惊的众人提出了疑问。

 

“不。”白胡子平静地回答。“但可能性足够。”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情报！？”

 

“事情很复杂，我的儿子。”

 

“太好了！”哈尔塔没有压抑心中的喜悦，直白地表达了想法。“他在哪里？航线已经确定了吗！？”白胡子露出一个体谅的笑容，打断了哈尔塔的提问。

 

“还不到时候。事情很复杂。蒂奇和世界政府达成了协议。”虽然令人作呕，但蒂奇的行动却在情理之中。作为一个背叛伙伴、渴望权力的混蛋，他当然会找上政府。对于白胡子海贼团的全员...还有萨奇来说这真是最糟的消息。

 

“一旦我们移动，察觉到的蒂奇就会开始戒备。”

 

“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哈尔塔又一次没能按捺心中的焦躁。“不然永远都不可能夺回萨奇。”他们只会失去伙伴。

 

“很遗憾，蒂奇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杀死萨奇。”

 

“那么他就失去了压制我们的筹码。”以藏用着一如既往的理智说出了真实。

 

“并非如此，事情很复杂。但应该告诉你们真相的不是我。”

 

“为什么？”哈尔塔紧追不放，但白胡子却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窘迫。海贼以慈爱的表情回应了儿子的困惑和迷茫。

 

“我明白你们都想知道真相，但我必须隐瞒，否则情况只会更糟。”停顿片刻后，白胡子的目光正对房间内的队长们。“请相信我，虽然现在无法告诉你们答案，但我发誓一定会打倒蒂奇、救出你们的兄弟。那么，儿子们，你们的答案？”

 

那个瞬间，哈尔塔心中所有的质疑顿时烟消云散。

 

“遵命，船长！”四位队长坚决的回答响彻船长室。白胡子也同时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谢谢你们的信任。是时候让你们知道我的计划了。”

 

自从萨奇被夺走后，哈尔塔就一直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萨奇不在后，连艾斯也消失了。艾斯 —— 他一直努力着不去想艾斯。蒂奇的背叛就像一根尖刺，艾斯的离去却真正留下了伤疤。哈尔塔和艾斯曾是亲近的伙伴。但比起哈尔塔，萨奇才是让艾斯更加敞开心扉的那个人。所以得知艾斯和黑胡子同流合污...把自由和伙伴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要的艾斯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背叛他们…哈尔塔很快驱散脑中的想法。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艾斯不值得同情。艾斯放弃了萨奇...还有马尔科。

 

艾斯在撒谎，马尔科一定还活着。

 

至少他的船长一定是这么相信的。白胡子从没谈论过副手的消失。所以就算旁人再怎么说，哈尔塔依然坚信马尔科还活着，只是有什么理由暂时无法回家而已。或许这只是哈尔塔的妄想，但妄想又如何。

 

哈尔塔转而强迫自己全身心聆听船长的话。

 

“船上或许还有一名叛徒。所以今晚的谈话不能外传。”

 

队长们点了点头，白胡子继续说道，“数天内，我会通知所有人蒂奇的所在地。那时候我们会召集所有力量迎战蒂奇和他勾结的海军。在那之前，希望时间充足。”

 

“时间充足？”

 

“趁机救出你们的兄弟。”

 

“老爹？”

 

“被逼到绝境的蒂奇一定会下毒手。所以你们要先一步潜入他的基地，阻止任何一名人质遭到杀害。这个任务很危险，我不会向你们隐瞒风险。但只要三人能坚持到后援抵达，事态就会改变。”白胡子的话语在室内投下一层凝重的空气。但所有人的内心都被一个事实鼓舞着 —— 等白胡子海贼团以及旗下所有势力抵达时，他们会让蒂奇落入地狱。

 

“三个人？”乔兹提出了疑问。

 

“蒂奇的基地位于一座堡垒之中，任何接近的船只都会立即暴露。想要瞒过他行动几乎不可能，只是派一人潜入风险就足够大，更不用说三人。我相信你们的力量，但敌方的数量远超三人。所以无论如何，不要暴露。”

 

“我该做什么？”没有被指派潜入的比斯塔问出了自己在这里的理由。

 

“有人今天提醒过我害虫的存在，找出这艘船上的背叛者。”

 

“然后杀死他们。”

 

“不。驱虫的手段可不止一种。你要告诉他们真相。”

 

“真相？”

 

白胡子点头，“我们对于蒂奇的所在毫无头绪。等我公布地点后，再告诉他们我们会盲目进攻。没有任何同盟愿意帮助我们。”

 

比斯塔的脸上浮现一个有些狡猾的笑容。“交给我吧，老爹。”

 

是时候让胆敢对白胡子海贼团出手的家伙品尝到恶果了。

 

 

——

深夜时分，战国独自一人在办公室中沉思着。总部大部分海军陷入沉睡的现在，已经失眠数晚的战国预感今晚也会是一个无眠夜。原因只有一个。他犯下了过错，一个巨大的、会直接终结他职业生涯的错误。他拥有了伙伴。

 

海军并没有禁止交友的规定。但战国却让一名伙伴影响了判断，将其放在职责之前。不止如此，他顺应了自己的内心。违背内心下达命令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可这一次的后果甚至会影响整片大海。受伤最深的则是他长年以来信任着的卡普。

 

明知如此，战国还是交出了卡普想知道的地点。他无数次告诫过自己那是正确的决断，但五老星绝不会这么想。那是战国一时的软弱。或许终于到了清算长久以来为了‘大众利益’而犯下恶行的时刻。或许他只是无法继续目睹无辜者受尽折磨，而真正的邪恶坐享其成。

 

如果世界政府赢下这场战争，战国的名字会在历史之中永远流传下去 —— 作为一举打倒对政府威胁最大两个组织的英雄、世界的拯救者。

 

一名完全没有道德可言的犯罪者同时获得了巨大权利，而过去几十年来一直恪守仁慈之心的海贼却成为牺牲品的事实也可以便利地装作不存在。只因为爱德华·纽盖特在乎他的孩子们超过一切。而路飞 —— 龙的儿子（不直接称呼那孩子的名字也是战国逃避罪恶感的手段之一），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只是又一名没有名字、死去的无辜平民成为记录上的又一个数字。无论身体里流动着什么血脉，路飞还只是个孩子。如果是暗杀也好，艾斯就是其中一次失败的行动，但他们却折磨他 —— 作为他父亲的替代品，甚至用上了CP0，存在本身就是残酷无情代名词的组织。比起这来，死亡都算是仁慈。就算是用生锈的小刀活生生切下四肢也比遭受CP0一天的拷问要好。但战国却允许了这一切发生在路 —— 卡普的孙子身上。

 

作为预防重要信息流逝措施的一环，所有的拷问记录都递交到他的手上。文件上记录的不能被称之为为索取情报而进行的行为，龙的儿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但无情的拷问还是持续了70个小时，此刻记录全程的文件正静静沉睡在战国的桌面上，他无法移开视线。卡普一次都没有正视它们，就像只是碰到就会留下烧伤一样。龙的 —— 那孩子很坚强，可每个人都有崩溃的时候。

 

正义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东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战国需要下达同样的决断。最后，他总会选择正义的一方 —— 大众的利益。背负着世界政府的名义就是这么一回事。

 

责任高于一切，只需要记住这点就好。 

 

 

——

战国拿起电话中拨打了某位大将的号码，虽然此时已晚，但他知道一直以来恪守尽责的对方一定会接听。

 

“元帅！”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电话虫那头传来了赤犬的回应声。

 

“他们知道地点了。”

 

“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向你那边出发了。”

 

“是谁？”

 

“革命军。或许还有白胡子海贼团。不要让人质离开视线。”

 

“我们需要支援。”

 

“当然。”

 

看来他无法遵守和卡普的约定了。

 

 

——

艾斯果然没有乖乖听话。等萨博和马尔科返回时，和萨博的劝告相反，艾斯没有躺在床上睡觉，而是蜷缩在墙边。察觉到两人的气息，艾斯抬头。

 

“你会杀掉我们？”这是艾斯的第一句话。“都是我的错，和萨博无关。”这是第二句。

 

马尔科摇了摇头。“没人会死。”这两个人都是一样，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想到这里，海贼向萨博投去一个带有警告意味的视线，萨博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老爹同意了。”马尔科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明显的无奈。艾斯和萨博给出的选择不多。担当白胡子和龙之间信使的是乌鸦，两人具体说了什么马尔科无从得知。

 

“老爹会在三天后开始行动，我们提前出发，除此之外他还派了三个兄弟来。”

 

听到这句话，艾斯满脸惊讶。他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点头接受了前船长的决定。

 

“艾斯，老爹 ——”

 

这次艾斯的笑容有些苦涩，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我知道的。”

 

“听我说 —— 老爹...”

 

“马尔科。”那是和平时直接豪放的艾斯相反、十分轻柔的语调。意识到对方不可能听得进去，马尔科长叹一口气。白胡子可以在一切结束后亲口告诉艾斯。

 

“趁这段时间充足休息吧。黎明时我们再出发。”两人都点头，但马尔科知道艾斯和萨博都在撒谎。海贼暗自思考是否要把萨博要求自己隐瞒的事告诉艾斯，但还是作罢。无论萨博想隐藏什么，距离暴露的那一刻已经不远。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萨博都忙于和革命军确定计划。有些恼怒的伊万科夫亲自告知了萨博最新的情报，分部长们都同意和龙一起战斗，这是当然的结果。和白胡子一样，龙也给了他们3天时间。三天时间虽然短暂，但足够打蒂奇一个措手不及。

 

等通话结束时已经是深夜，距离黎明还有数小时，萨博起身开始寻找艾斯。和预料的一样，艾斯此时依然不在床上。巡视过几个房间后，萨博没有找到艾斯，只见到了他的背包。那么艾斯一定在附近，因为背包中可是保管着路飞的草帽。

 

接着萨博向屋顶的方向进发。失落的时候艾斯总喜欢跑到高处，和萨博一样。

 

等他抵达时，艾斯正坐在一栋两层房屋的边缘凝视着沉睡的小镇。

 

“又想事情想到睡不着？”

 

“等全部结束，如果有结束的那一天，我也无法入睡。”

 

萨博思索片刻。今晚就和那个夜晚，艾斯刚刚‘杀死’马尔科的夜晚一样。结束后两人也是选择了屋顶作为暂时的休憩地。明明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体感上仿佛已经度过一年。

 

“愿意告诉我吗？”

 

艾斯转头回应萨博的视线，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知道这不是我们的风格...”同时，萨博也在心中庆幸所说的并非谎言。不知何时，萨博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最为接近对艾斯来说等同于亲友、又或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存在。察觉到的瞬间，萨博为能被人如此信任感到由衷的幸福。

 

艾斯摇了摇头，视线回到沉眠的小镇。

 

“想听故事吗？”

 

“故事？”萨博有些困惑，不明白艾斯为何会突发奇想。

 

艾斯耸肩，“我睡不着，脑袋里一直想着这个故事。”

 

“嗯。别把我讲哭就行。”

 

“怂包。”

 

“爷爷给我讲故事吧，听完我们爷孙就可以上床睡觉去了。”虽然明知道睡眠对于两人都是不可能的事，萨博还是逗趣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特别特别差劲的国家 ——”

 

“你有当诗人的天赋，可惜了。”

 

“闭嘴...一只小鸟就生活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国家中。”

 

“不是吧用小动物作比喻！我最讨厌的类型。”革命军的大人们总是喜欢给收养的孤儿们讲类似的故事。看来如果不幸发生在小动物身上，整个故事就会没那么悲伤。同时这也是革命军面对悲伤的手段。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那么就听一只调皮大象的故事吧。

 

艾斯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再一次开始讲述故事。“小鸟的母亲被老虎给吃掉了。”

 

“认真的？”

 

“接着老虎又想吃掉小鸟。”这次艾斯无视了萨博的贫嘴。“再怎么拍打翅膀小鸟都无法飞行，正当老虎要吃掉小鸟时一群猫咪冲出来，攻击了老虎。”

 

“一群猫咪？对抗老虎？”这一次的提问完全是不由自主。

 

“猫咪很吓人的，它们可有爪子和牙齿。”

 

“你讲故事的功夫真是烂透了，怎么做到的？”萨博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这就是困扰艾斯一整晚的故事？或许艾斯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

 

“接着凶恶的猫咪们看向了小鸟，它们本来打算吃掉它。可当猫咪们看到失去翅膀、浑身是血即将死去的小鸟时，它们意识到这只小鸟完全不够吃。猫咪们本打算离开，但小鸟一直哭泣着、呼唤着母亲。即使是对凶恶的猫咪来说，也是一副悲伤的场景。猫群中最小的一只想要拯救小鸟，其他猫咪们则想要终结小鸟的痛苦。随着它们每一次接近，小鸟都会拖着残缺的翅膀挣扎，呼唤母亲来拯救自己。”

 

“我讨厌这个故事。”

 

“猫咪们没能下手。最小的那只坚信小鸟是因为孤独而悲伤，所以它无视其他猫咪，把小鸟带回窝中照顾。它们想要修好小鸟的翅膀，还给了小鸟一个窝。聪明的猫咪说小鸟活不过今晚，但最小的猫咪相信小鸟有战斗的意志。第二天早上，小鸟居然精神满满地啼叫着、索要食物。同样饥饿的猫咪们凑出一点残羹剩饭喂给了小鸟。小鸟很开心。在那之后，每一天的早晨，猫咪们都会伴随着小鸟清脆的鸣叫醒来。可是猫咪们没能很好照顾小鸟，片翼的小鸟总是被独自留在小小的窝中等待着，每当猫咪们回来后又会围着它们转圈。于是猫咪们便以为既然小鸟活了这么久，那么一定已经没问题了。它们错了。有一天猫咪们很晚才回家，当它们给小鸟喂食的时候，小鸟什么都不吃。以为小鸟只是在挑食而已的猫咪们便回窝睡觉，只有最小的那只没有离开。”讲到这里，艾斯停顿片刻，向萨博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视线。

 

“怎么了？”

 

“—— 第二天早上，猫咪们醒来时发现了死去的小鸟。只有最小的猫咪察觉到了不对，它一整晚都陪伴着小鸟。因为它不想要小鸟死去的时候也是孤独的。”

 

“嗯...”此时，萨博终于明白了艾斯故事中的隐喻。

 

“感到悲伤也太过愚蠢。动物就是不知何时会死去的生物。猫咪们都知道这个道理。聪明的猫咪告诉最小的那只小鸟是在孤单中死去的。聪明的猫咪有些悲伤，因为它忘记给小鸟换毯子了。刻薄的猫咪有些悲伤，因为它忘记给小鸟喂食了。笨拙的猫咪有些悲伤，因为它的朋友消失了。但小鸟已经死去的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没用。猫咪们埋葬了小鸟，途中它们一直以为最小的猫咪一定会哭出来。可最小的那只没有。其他猫咪想到小小猫咪一定是长大了。自作聪明，不、聪明的那只为了安慰最小的猫咪，引导大家爬到可以看到太阳升起的树干上。在那里它们看到了无数飞行的小鸟...这个时候最小的猫咪终于哭了出来，因为它很想念小鸟。脾气暴躁、什么都不懂的猫咪呵斥最小的猫咪闭嘴，它说软弱的猫咪是无法成为大猫的。最小的猫咪却说如果一直软弱下去，那么下一次遇到小鸟的时候就能拯救它了。这样最小的猫咪不用再次感受同样的痛苦。可无论再怎么努力、就算变成强大的猫，最小的猫咪也再也见不到小鸟了。”

 

艾斯的故事结束后，一时两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无言地凝望着远方的大海。

 

“都说过不要给我讲悲伤的故事。”

 

“嗯。但今晚不论是怎样的故事似乎都会以悲剧结尾。”

 

“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艾斯仰躺下来，看向上方的星空。“抱歉，我是个笨蛋。”

 

“我以为我明白一切，我以为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但随着年龄增长，我越发能明白那只小鸟的感受。人生没有公平可言，我早就知道的道理。无理由的痛苦是存在的。但我还是会对那只鸟感到同情，第一天晚上那只鸟的悲鸣一直回响着。我一心希望它就这么死了该多好，好让我能安静地睡觉。但等鸟真的死了，我真正想要的是让它再活过来。要是我能为它做更多就好了，但无论怎么希望，只有做过的事才是唯一重要的。现在我却犯下了同样的错误！”今夜第一次，艾斯的情绪终于爆发。

 

“不是的，艾斯。”

 

“不对，萨博。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艾斯明显正品味着深深的愤怒，那份愤怒没有指向萨博，而是对着他自己。

 

“相信我吧，我明白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艾斯点头肯定了萨博的话，他明白萨博有多了解自己。“那个时候他害怕鸟会孤单地死去，我以为他只是个笨蛋而已。可现在路飞却独自一人，身边没有任何 ——”艾斯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不能让萨博被卷进情绪的洪流之中。他强迫自己再次躺下。萨博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默默躺在艾斯的身边。

 

艾斯合上双眼，专注于倾听萨博均匀的呼吸声。脑海中一道想法依然不肯消失。

 

希望路飞不是独自一人。

 

 

——

镇里有三名以偷窃为生的少年。少年们和模范镇民的概念相差甚远。但那确是为了生存不得已为之。

 

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如同波浪一样不断冲击着门扉。

 

“醒醒！”

 

得不到回应的说话者提高音量，想要唤醒对方。“醒醒！”

 

是艾斯。他翻过身，和预期中一样是他的兄弟。艾斯和今天见过的少年很相似。又高又瘦的身躯掩盖在布满灰尘的单薄衣服之下。和平时不同，今天的艾斯正微笑着。

 

“出发吧！”

 

“去哪里？”他已经学会了不去反抗。反抗只会加剧头痛。

 

“这边！”

 

停顿片刻后，他迈步向前。

 

见到他终于行动起来，艾斯露出又一个微笑。那是艾斯真心的笑容。少年艾斯无言地伸出手。

 

“怎么...回事？”

 

萨博回握了那只手。

 

—— 接着，他的身体开始下坠。

 

有一股强劲的力道抓住他的左手，萨博的一侧撞上了某个十分坚硬的物体，那只手的力道强到似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在身体真正撞击地面前，他的意识已经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

老爹的加密通话详解 马戈 = 马尔科，操心的妻子= 艾斯，孩子 = 路飞，岳母 = 萨博，岳母的宠物 = 鸦

整段话破译后就是：别让艾斯继续为路飞操心下去。虽然（白胡子）能明白艾斯的担忧、也明白路飞对艾斯重要性，但他相信无论距离，家人总会团聚。而且通过CH10中和路飞简单的通话，白胡子知道路飞是个强大的孩子、不会轻易输给蒂奇。(虽然这时候小孩已经死过一次身心都濒临崩溃了呢…)

 

以及小马哥很懵逼，完全不明白为啥艾斯要像个老母亲一样操心革命军小子。

 

 

——

70个小时的拷问…俺的路宝啊（哭

以及只有我从玻璃渣中吃到了ASL糖吗…

 

不要催更哦，心情好的时候看到催更会动动手删除，心情不好可能就直接拉黑惹。搞CP都是用爱发电，没爱了就不会搞，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