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L+白团】无畏的守护者 34

孤独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那是彻骨的寒冷。

 

仿佛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被人需要过那般。比起失去珍爱的某物、一开始就没拥有过才更加残酷。理应存在于那里的感情却只有一片空洞。

 

究竟是何时意识到自己已经坏掉的呢?或许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脱轨、又或是察觉到缺少了某物的时候?

 

还有补救的方法吗?

 

还有被救赎的价值吗?

 

会被人思念着吗?

 

不被人需要的话,生命一定毫无价值吧。

 

灵魂的价值到底是由何物衡量的呢?到底是由重要之人的多少、还是说被多少人爱着来计算的呢?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真的有价值吗?

 

又是谁决定哪些生命应该死去、哪些又应该活下去?

 

为什么会如此残忍。

 

艾斯曾在某个夜晚亲眼见过一名婴孩的死亡。在疾病肆虐的不确定之物终点站,免疫系统小小的缺陷就会带来死亡。

 

虽然只在转瞬之间,但他看见了被包裹在毛毯中、已经失去生机的躯体。但只那一眼,小小的婴孩仍在艾斯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记忆。在那之上,徒增绝望的则是婴孩母亲的嘶吼。仿佛怀中抱着的就是她的一切。

 

他想从那可怕的声音中逃开,但她的悲鸣是如此响亮。周围人试图安慰她,可对于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话语能够消除那份痛苦。视线相交,那时还年幼的艾斯没能明白女人眼神中的感情。但或许她是透过艾斯看见了自己孩子长大后的身影。

 

她的目光穿透人群,径直盯住艾斯,他也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接着她问道,“为什么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他必须死!他做错了什么!我又做了什么!”女人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她就晕了过去。自那以后艾斯一直想要遗忘女人的举动,可那一天的事已经铭刻在他的脑中。

 

艾斯无法提供她想要的答案。他该说什么?生活是残酷的,它不会有任何迟疑就会把你啃食殆尽?没错,如此简单又单纯的道理,明明对不确定之物终点站的居民来说是早就该明白的道理。

 

可他却不自主地赞同女人。为什么她的孩子死去了?她是如此爱着他,就算明知婴儿是无法在这里存活下去的弱者也同样。但弱小的生物确实得到过爱情。

 

于是艾斯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他和婴儿不同,拥有强大的实力。可如果他死了,没人会在乎。或许世人甚至会为此欢呼。

 

身为不被需要的家伙,就算没人明说,他也知道自己是被厌恶着的。对于其他人背地里的称呼艾斯也略有头绪,他们说他是个恶魔。有时他甚至会当面被这么称呼。这么说着的成年人被艾斯暴打一顿后,又会像懦夫一样一边惨叫着一边逃跑。

 

‘那才不是孩子,那是个怪物。’

 

本已习以为常的话语,却每一次都会带来同样的疼痛。

 

那个弱小的婴儿并不是怪物。有人需要它。和艾斯不同,它并不会传播诅咒。越是这么想,心中的怒火就愈发强烈。

 

只因为幸运,艾斯还活着。他活了下来,就为日复一日被人告诉自己是不被需要的?这样的人生毫无价值。

 

那位母亲错了。无论婴儿去了哪里,比起活着但继续受苦更加幸福。

 

但一想到女人愿意为了已经不在的孩子奉献一切的模样,那孩子在数天之内得到了远胜过自己一生得到的爱情,愤怒再次支配艾斯。

 

已经不明白怒火到底是朝向着谁,又或是愤怒的原因。随着每一次发泄,情况只会愈发糟糕。

 

超过忍耐极限的山贼们早在几个月前‘放弃’了艾斯。他碰巧听见了山贼们的对话。所以艾斯才会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和那个婴儿一样消失了,没人会为自己哭泣,只有欢呼。

 

正当艾斯为这个事实愤怒不已时,他遇见了另一名男孩。

 

孩子们畏惧着他。意料之中,目睹艾斯只用一把小刀就打倒成年男人后,是个人都会想逃跑吧。那些爱欺负人的家伙也只敢绕着艾斯走。但这样才是最好的。艾斯不知道该如何和其他孩子相处,他的社交技能几乎为零,而且没有朋友他也照样一个人活了下来。

 

独自一人的时间太过漫长,就连还有其他活下去的方法也被遗忘了。

 

但突然有一天那份习以为常却被打破。

 

那本是和往常一样的日子。艾斯正在和男人们战斗,以一敌二。深夜一个人徘徊在不确定之物终点站外围的艾斯被男人们当做了目标,大多数神志清醒的人类都不会愿意此时在这个地方逗留。最终,意识到艾斯实力的男人们夹着尾巴逃跑了。

 

在那之前,两人围攻的目标是另一名男孩。彼时艾斯选择了旁观,但连自己也被盯上后才不得不出手。赶走男人们后,男孩满脸欢欣地凑了过来。

 

“你好厉害!”虽然开裂的嘴角正流着血,男孩却保持着在艾斯看来十分傻气的笑脸,更不用说对方从头到脚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污泥。

 

艾斯只瞥了男孩一眼,便转身离去。他才不在乎面前这小子的想法。但对方却跟了上来。

 

“我从没见过哪个孩子居然能打倒大人!”

 

艾斯丝毫没有掩盖不耐烦。“快滚。不然你就是下一个。”

 

金发男孩停下脚步,本以为这样他就笑不出来了,没想到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那是威胁?”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打招呼吗?不许跟着我。”

 

“不然呢?”艾斯瞬间转身,直接一拳揍在那张诚心提问的脸上。

 

男孩没有任何挣扎就倒下了。

 

“别挡路。”终于摆脱碍事家伙,他的心中浮现出使用暴力后惯有的满足感。

 

“喂,”突然间衣领被谁给拉住,下一秒男孩的拳头命中了艾斯下颌。

 

虽然因为冲击身体稍微后退了一段距离,但力道还不足以击昏他。艾斯怒目注视着金发男孩。

 

两人的力道不相上下。少年的鼻血沾湿了他的衣领,或许鼻梁骨已经被打断了。

 

“待会别哭着求饶。”他吐出口中的血液,撂下一句狠话。但被威胁的男孩却笑了出来。

 

“就凭你?”

 

直到两人浑身都青紫位置,互殴才结束。艾斯略胜一筹。拳头软弱无力的家伙居然如此耐揍。

 

“你很强嘛。”倒在地上的男孩如是说道。两人的呼吸都还没有平复。

 

“你倒是,只有一张嘴能说。”

 

“我的手断了。”男孩尝试性甩了甩手腕。“没,只是扭伤而已。”

 

“谁让你要跟上来。”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刀而已。”

 

“哈?”

 

他伸手指向插在艾斯腰侧的小刀,那是先前从男人们身上抢来的东宫西。

 

“他们从我这抢走的,那是我唯一的武器,而且这里的夜晚很危险。”男孩笑得有些不确定。“我最近才来这,有武器才能对抗那些家伙。”

 

“关我屁事。谁有兴趣听你的生平经历啊。”

 

“你觉得我会以一句‘我是新来的’开头解释我的生平经历?”

 

“闭嘴。”

 

男孩看起来被艾斯逗笑了,但他还是忍住没有笑出来,接着他伸出手。“抱歉我揍了你,但毕竟是你先出手的。能把小刀还给我吗…拜托。”为了表现诚恳,他还刻意加上敬语。

 

艾斯翻了个白眼,生锈的小刀已经不再锐利,拿着也没有。只要还回去就能少个麻烦也不错。

 

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艾斯收起了武器。

 

“想要回来的话,就凭实力吧。”对金发男孩这么说完后,艾斯就转身离去。

 

男孩却没有同意料中那般追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之后又不会再见面了。

 

“我是萨博!”男孩在艾斯的身后大声宣告着自己的名字。

 

“你的拳头弱爆了萨博!”这是两人初次见面时,艾斯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

附近有人正在谈话,他们的声音是如此熟悉。意识迷茫中,艾斯缓缓意识到其中一个声音属于萨博。那个瞬间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下来。萨博在这里,一切都会没事,这里很安全。不用回应脑海中催促他醒来的声音,艾斯再次回到睡眠之中。人声开始争辩起来。

 

“- 我说过和革命军无关!”

 

他们在说什么?

 

“如果你真的是他的朋友,告诉我他的年龄。”

 

“哈?”

 

“艾斯的弟弟,他现在几岁?”

 

“我,”那道声音听起来有些破碎。“我…不知道。”

 

“艾斯呢?也不知道?那么生日呢?”

 

萨博无法回答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最喜欢的食物,讨厌的食物?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违和感作祟,艾斯的睡意不再那么强烈。为什么萨博不说话,他明明知道答案。

 

“小子我警告你,别再对我说谎。”

 

黑发青年一边呻吟着一边起身,鲜明的梦境还未完全褪去。为何会想起那一段记忆?疲倦的灰色瞳孔停留在萨博身上,他的兄弟回以一个担忧的眼神。视线停留在萨博脸上的伤疤时,真实的记忆一起涌入脑中。

 

萨博当然无法回答。对于他来说,艾斯和路飞仍然是两个陌生人。萨博之所以为他担心是因为艾斯先前的表现。而他才刚刚背叛了自己的船员,背弃了唯一能被称作父亲的男人。雪上加霜的是,艾斯还必须对萨博解释发生过的一切。

 

熟悉的睡意再次袭来,艾斯攥紧身下的床单,就像物品是支撑他不至于迷失在海中的船锚。他在这里都是因为自己至今以来的行动和抉择,明明是时候面对后果,他不能在此时又失去意识。

 

“艾斯?”萨博小心地注视着另一人。“你没事吗?”

 

艾斯点头。接着他的视线越过萨博,停留在马尔科身上。男人正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最艰难的部分来了 – 说服白胡子的副手遵从他们的计划。艾斯没想到对峙的时刻会如此突然地降临。在医生的帮助下,为了不让马尔科成为阻碍,他们一直对男人注射着镇定剂。原本的计划是直到艾斯回来前,都让马尔科处于昏睡状态。但看来事态并未按照预期发展。多亏萨博,男人才没有杀了他们两个后直接离开。艾斯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兄弟保持冷静和理智的能力。马尔科还在这里说明男人至少愿意听他们的解释。

 

随着压力增加,为阻拦袭来的昏沉感,艾斯咬紧下唇。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白胡子海贼团的大家是他重要的人。于是在这一刻,艾斯决定放下一切 – 计划也好,策略也好 – 他只想向伙伴道歉。

 

艾斯摇摇晃晃地站起,尽管视线中的地板正在旋转,他还是稳住身体没有跌倒。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腰侧的绷带。萨博同时来到他的身侧,似乎做好了随时可以接住艾斯的准备。

 

艾斯耸起肩膀,在其中注入了身体中仅剩的勇气。

 

“我很抱歉,”他对曾经的伙伴说道。“我从没想过伤害你们。”

 

面对马尔科的无言,艾斯强迫自己继续开口,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坦白所有的机会。通常青年只会把情绪憋在心中,但这一次无关他的感情。

 

“虽然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曾以为我们会永远一起航海。”可人生就是这么荒谬,艾斯早就应该习惯。他就是个笨蛋。或许他真的受到了诅咒。

 

马尔科长久地注视着青年,最终还是开口打破沉默。“为什么现在要说这种事。”

 

艾斯耸肩。在发生过的一切后,他欠马尔科一个答案。如果他就这么死了,不就没有机会了。“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

 

无视兄弟投来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的表情,艾斯继续说着。“我会告诉你一切。请在那之后再下决断。事先声明萨博没有错。”接着他又一次无视了萨博的抗议。

 

“是我想出的计划,和他无关。要责备的话,请…责备我就好。”

 

萨博翻了个白眼。“没错你能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

 

“闭嘴!”艾斯反击。

 

“是我们两个一起想出来的计划,”萨博面向马尔科。“所以如果你想复仇的话,我们两都有份。”

 

“老天萨博你就不能闭嘴嘛。”马尔科无言地看着两人的对话,最终还是点头。

 

“行。”

 

“行?”艾斯不解地重复着男人的话。

 

“告诉我 – 所有。”

 

艾斯点头。“萨博你能不能…”离开这里避免事态变成不得不动用武力的状况。但他没有说出剩余的部分。

 

金发青年的视线扫过两人,接着他抓住艾斯的手臂。“我可以让你们单独谈话,可在那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非得现在?”

 

萨博有些不安地看向马尔科。或许不是现在,或许他应该私下告诉艾斯,但无论用怎样的方式传达,艾斯都不会好受。一方面他不愿艾斯在冲动之下鲁莽行事,另一方面这又是艾斯为做出重大决定需要的信息。

 

“和路飞有关。”

 

“他还好吗?”两人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个多么愚蠢的问题。路飞当然不好了,从整件事开始时他们的弟弟就一直身陷险境。可萨博明白艾斯的意思。

 

“路飞只有活着才对他们有用。”萨博的回答有些有气无力。他不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提及路飞,就像对待又一次革命军的任务。

 

“可惜这不是个好消息。你想让我等到…”他挥手示意马尔科所在的方位,艾斯摇了摇头。“没事,告诉我吧。”

 

“你听说过名叫CP的组织吗?”

 

“他们是政府管辖下的间谍,对吧?”

 

“差不多。”他真希望有其他人能代替自己向艾斯传达这条情报。

 

“他们负责处理政府派遣的脏活,大多数行动都是暗中进行的。”

 

“路飞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CP有数个不同的部门,在那之中最糟的则是CP0.”萨博看向正依靠在墙边沉默倾听的马尔科。“你知道他们对吧。”海贼面无表情地点头。

 

“他们所到之处只有死亡和痛苦。”

 

“道德和同情对他们来说只是弱点。除去完成命令外他们没有任何限制。暗杀、情报收集和审问是他们的专职工作。CP0因为其不人道的审讯手段而恶名昭彰。”注意到艾斯陷入沉默,萨博也停顿片刻。“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明白那群家伙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 ?”

 

“几天前我受到蒂奇已经和政府搭上线的情报。看来他打算用路飞交换地位。”

 

“萨博,”艾斯的声音低沉,半分命令、半分恳求着兄弟直接宣告残酷的答案。

 

“一名CP0的成员正在对路飞使用‘特殊询问手段’…他们在折磨他。据我所知拷问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只要路飞还活着他们就不会停手。”

 

“可 – 那完全没用,路飞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萨博轻声说道。“但那不是他们的目的。”

 

“那他们想做什么?”

 

“让路飞痛苦。”

 

紧接着降临的沉默让萨博不禁后悔自己先前要是选择单独告诉艾斯这件事就好了。除去堆积的一堆问题,现在艾斯又得向马尔科解释为何政府如此痴迷于路飞。

 

幸亏男人什么都没问。

 

“你想坐下来吗?”注意到兄弟摇晃的双脚,萨博温柔地抓住艾斯的肩侧。“你的伤口还没好,脸色也很差。”要不是马尔科也在这里萨博会尝试说服艾斯去休息,他不用每时每刻都强迫自己振作。但事与愿违。

 

“我没有收到他们有对白胡子海贼动用刑讯手段的消息,我想他们没有选择对你的伙伴出手。虽然不能确定,但我想他还活着。”

 

听闻萨博的情报,男人露出一个有些苦涩但宽慰的笑容。自从那个笨蛋走丢以后,马尔科就一直很想念对方。虽然萨奇的安危还无法完全得到保证,和路飞一样萨奇可是落入了黑胡子的手中。但他还活着– 他们就还能继续保持希望。

 

马尔科面向萨博,“告诉我你的计划。”

 

金发青年无言地点头,然后注意力回到艾斯身上。“艾斯?”后者摇了摇脑袋,似乎想借此摆脱阴暗的想法。

 

“我没事。”艾斯抬头看向两人。发现萨博的犹豫后又补上一句,“真的。”

 

“告诉我萨博,”艾斯抵住桌子的边缘,以此对抗脑中的昏沉感。不知道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嗜睡症,但他没有屈服的打算,不是现在。接着,视线捕捉到静静沉睡在桌面上的草帽。

 

马尔科和萨博在他身后开始了谈话。

 

“手术刀还你。你能把它转交给那个医生吗?”

 

“由你保管也没问题。”

 

“不需要,刀刃已经钝了。”

 

两人的关系变好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艾斯的视线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面前的草帽上移开。

 

终于积攒的疲劳如同海浪一般袭来,支撑不住身体的膝盖跪倒在地面。还没等脸颊碰撞地面的疼痛传来,艾斯已经陷入睡眠。

 

 

——

“你的刀超难用!”

 

原本被抢走的小刀此刻被丢在了金发男孩的脚边。

 

“你怎么回来了?”另一名男孩仿佛这里归他所有一般冲进了萨博的暂住处。

 

“你住在这?”一边问着,艾斯一边扫视四周。狭小的空间内只有几块堆积起来的木板和残破的屋顶。大部分裂痕都被泥土塞满,但仍不足以温暖房内。

 

“暂时而已。”萨博对于另一人突然的出现有些吃惊。“下周我就会搬家。”希望那时能找到一个暖和点的地方。他放下手中的打火石,接着捡起地上的刀刃。

 

“你来做什么?”萨博把小刀放入长靴中,警惕地打量着来人。此刻已是深夜,在呼啸的寒风和倾盆大雨的肆虐下,室外的气温实在不是人类能够忍受的。破旧的屋檐完全没有挡雨的功能,地面放置的接水桶早已装满雨水。那么为什么黑发男孩又会出现在这里?

 

“来还刀的。”

 

“大半夜的还刀?”

 

男孩耸肩,“散步的时候碰巧看到这里有光。而且这东西完全没用,刀刃已经钝了,连木头都切不动。”

 

萨博皱着眉,指尖滑过金属。面前的人说得没错,看来他得找一把新的。这是他一周前好不容易找到的武器,那时的萨博只是从寒冷的夜晚活下来就耗尽全力。

 

察觉到萨博的沉默,黑发男孩又一次耸肩。“再见。”于是他向大门走去。

 

“等等!”不明白自己想做什么,萨博直接喊了出来。男孩踌躇片刻,还是转身。

 

“干嘛?”

 

“外面可是有暴风雨的!你想得低温症吗?”

 

“低…什么玩意?”

 

“你会生病的。”

 

“我从不生病。”

 

“你会冻死的。你应该回家去。”

 

这一次男孩终于发怒,他发出一声咆哮。“关你屁事!”

 

“莫非你无家可归?”萨博选择无视另一人身上逐渐沸腾的怒气。

 

“闭嘴!我只是不想回去而已!你有意见吗?”

 

“没。”

 

“管好你自己吧。”黑发男孩再一次转身。

 

“你可以留在这里…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一次黑发男孩的视线如同利刃一样就要穿透萨博。“你他妈!”怒吼声在狭窄的房间中更加刺耳。“你才是住在这个鸟不拉屎地方的家伙!”

 

看来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对方。萨博举起双手,想表现出没有敌意的意思。和之前不同,全身都要被冻僵的现在他可没有打架的心情。

 

“我和你一样。”他平静地说着。

 

“哈?”

 

“我有一个家,我只是不想回去而已。我宁愿在这里受冻挨饿,也不想回去。所以无论是待在这里还是离开都随你。”说完,萨博再一次捡起打火石。

 

几声响动后,却没听到原本预期的摔门声。在另一人闯入前,萨博正设法点火取暖,但被雨水浸湿的火炉和打火石却无法派上用场。

 

“拿来。”突然间黑发男孩跪在他身侧,抢过了物品。萨博注视着另一人小心地把木材拜访成同帐篷一般的三角状,接着开始在其中间摩擦金属。出乎意料,第一股冒出的火花就成功点燃了火炉。添上更多木材,稳定住火源后他注意到了停留在自己身上来自萨博的视线。

 

“有事?”男孩一边在裤腿上摩擦着乌黑的手心,一边询问着。

 

“你是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你居然不会?”

 

“我才刚来这。”萨博提醒道。“我以前没做过这种事。”

 

“那你是个笨蛋?”

 

“或许。”萨博倾身蹲在火光面前。“但我学得很快,大部分事只要看一眼我就能学会。”

 

几声布料摩擦的声音后,黑发少年在萨博身边坐了下来,并开始利用火源烘干被雨水浸湿的手掌。隐约之中,萨博察觉到遍布对方手臂和脸颊的淤青,以及松散固定起来的绷带,看来他也伤得不轻。

 

“是和你一起住的家伙干的吗?”接着就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再废话我就把你推进火里!”真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看来一说到家人的话题就会惹他生气。

 

萨博暗自思索着安抚男孩的方法,接着他转过头好让艾斯能看清大部分已经消散、但还残留着痕迹的淤青。

 

“这是我的家里人干的。我不怕受伤,只是不想再和那群人在一起了。”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态度,萨博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有人敢招惹的话,我一定会回击,就算会因此落下更多伤口也好。”

 

没有得到回应,萨博不禁怀疑对另一人来说自己说的或许只是一堆莫名其妙的荒谬言论。但看来男孩起码明白了一部分。

 

“他们害怕我,”接着他低声说出了萨博无法明白的话。

 

“嗯?”

 

“和我住一起的家伙们。他们连打都不敢打我。”

 

“啊,”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萨博发出一声有些尴尬的感叹。然后谈话再次中断。

 

“我没想惹你生气,”受不了尴尬的气氛,萨博主动开口。几乎每天都被迫道歉,他早已熟悉该使用怎样的语气和表情。

 

男孩看向他。“你这家伙说话的方式真奇怪。是撞到脑袋了吗?”

 

“你倒是,嘴巴真毒啊。”

 

“抱歉伤到了你的玻璃心!”另一人立即回嘴。“是你主动要我留下来的!如果不愿意直接把我踢出去就好,随便你!”

 

“等等 – ”萨博压抑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叹息。这小子就像个易燃易爆的炸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在这里我很高兴。”

 

“哈?”突如其来的示好饶是艾斯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之前的地方,每个人总说些口是心非的话,人前人后完全是不同的模样,”在这样的环境中,萨博几乎精神崩溃。“至少你的话代表着你的真心。”和高镇的居民比起来,对金发少年来说这是少见却令人安心的相处方式。

 

这一次黑发男孩看起来没有生气,只是困惑着。最后他还是别开脑袋。“随便你奇怪的家伙。至少我不会像个老富婆一样说话。”

 

“我才没有!”

 

“我应该为这件事负全责,”他模仿着萨博的声音,同时还刻意拉高了几个八度。“请原谅我粘人的举动。”

 

“敬语的使用方式完全错了,”萨博一边笑着一边反击。“收回前言,你才不是嘴上不饶人,你就是个笨蛋而已。”

 

本因为男孩会被激怒,但对方却笑了出来。那一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说别人是笨蛋的家伙才是笨蛋,萨博。”没想到男孩居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嗯…”

 

“艾斯。”

 

“那艾斯,你不也是个笨蛋。”

 

 

第二天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小屋内只有他一个人,看来艾斯一定是趁着夜色离开了。在萨博借给对方的毛毯上,静静沉睡着一颗新的打火石,还有一把崭新且锋利的小刀。

 

或许两人不会再见面了。

 

- 事实证明萨博错得彻底。

 

 

——

– 此时的海军总部 –

战国的视线扫过面前的文件,一页又一页的白纸上记录着无数从拷问中得来、但却毫无价值的情报。对于阅读者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有能用的吗,”一阵低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战国放下手中的纸张。

 

“你要亲眼过目吗?”

 

卡普的眉头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他扫了一眼文件便立即移开视线。

 

“不。你有找到能用的吗?”

 

“根本不沾边。”

 

“龙那边?”

 

“没有增兵,但也没有回应。”

 

“那么你的决定呢…元帅。”

 

听闻老友如此称呼自己,战国停顿片刻才回答。“下决定的不是我,政府的意志就是法律。”

 

“嗯 – 哼,”卡普丝毫没有动摇。“所以 – ”

 

“我听过这小子的传闻。你必须保证他将来不会和他父亲以及兄弟一样成为犯罪者。”

 

“未来的事谁都无法保证。”卡普的态度对于缓解另一人的担忧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如果因此发生战争,你必须负责。”

 

“我这个老头子可没那个精力应付大战。”

 

“闭嘴!别添乱!”

 

“你已经下定决心,我的话又能产生什么影响?”

 

“我还没有!”战国恼怒地说道。“作为一名功绩累累的海军中将,你有足够的资源策划谋反。”

 

“如果真这么简单,几周前你就应该告诉我情报了。别拖延!不然我就亲自用那些资源找到他!”两人都知道如果事态发展成那样,对于海军来说会是一件莫大的丑闻,虽然两人现在暗自讨论的事宜也和丑闻无异。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战国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谋反只会是面前的中将犯下的最轻的一项罪过。

 

“我欠你所有的人情,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都在此时抵消。”说完后,他对老友递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别让我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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