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奇睁开朦胧的双眼，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黑暗。全身似乎没有一处完好。闭眼，深呼吸。他宁愿一直保持躺着的姿势。

 

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陌生的小岛。’

 

‘丢失的菜刀。’

 

‘鲜血。’

 

‘致死量的血液。’

 

男人呻吟着，不想再去回顾抹去一闪而过的痛苦记忆。大部分片段都很模糊，但毫无疑问是不祥的征兆！他遇上大麻烦了，被人捅伤看来还不够，他现在只能躺在囚牢里等死。

 

“原谅我，老爹，”想到自己的船长和父亲，焦躁的情绪不断涌出。但痛苦驱使下，萨奇回到静卧的姿势。

 

“一，二，三，”喜悦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背部传来的剧痛依然没有消退。

 

他睁眼的同时发出悲鸣，痛到没有力气咒骂。上方的人影正在说话，想要告诉他什么，但萨奇的视觉和感官正在远去。他再一次失去意识。

 

没人知道他睡了多久。有几次萨奇几乎清醒。意识朦胧中，他似乎听到某人的声音，但有可能是高烧带来的幻觉。声音听起来过于喜悦，显得不真实，除非这人是来折磨他的。考虑到先前受到的糟糕对待，萨奇想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正中靶心。

 

萨奇的精神状态终于足以支持他睁开双眼，他猜测已经经过了数日。

 

男人第一次能够检查周围的状况。他正躺在由冰冷灰色石板组成的囚牢中。唯一的光源来自门缝顶部，墨色的黑暗包围萨奇。

 

当萨奇准备合上眼睡觉时，一阵活泼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来。

 

“你没死！”

 

萨奇先前听过同样的声音。距离他的头几英尺外出现另外一张脸。令人震惊，那是一张孩子的脸。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拥有小麦色的皮肤，黑发，黑色眼珠还有十分适合他的笑容。少年全身遍布擦伤和淤青，挂着松垮的绷带。

 

“你在这里做什么？”萨奇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少年耸肩，来到萨奇身边坐下。从未停止微笑。

 

“我需要食物，所以跑去捕猎，接着我遇到一只超大的动物，它开始追我。我反击，但它想要吃掉我！你能相信吗？”

 

萨奇困惑地盯住少年。不，他没法相信。但这不是重点。见鬼的这小孩在说啥？

 

“我还以为它会得逞，接着我跑进了树里！这棵树又连接到另外一颗树上。”少年开始大笑。“你应该看看它脸上的表情。”

 

“孩子？你在说什么？”萨奇按住自己抽痛的太阳穴。

 

少年停下，接着无表情地看着萨奇。“我是路飞，不是什么孩子。”

 

“好吧...路飞，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萨奇想要坐起，但立即感到后悔。

 

他还以为路飞不会回答，接着少年继续讲述故事。

 

“我本来打算吃掉它，你懂的...它撞树撞累了。但它又开始攻击我。”

 

萨奇叹息，闭上双眼。他的头要爆炸了。突然间传来一声响亮、令人寒颤的笑声。

 

萨奇挺身坐起寻找声音的来源，他的伤口发出抗议。

 

蒂奇出现在大门的另一侧。男人狰狞的脸出现在狭小的窗户中。萨奇正在经历呼吸困难，记忆冲击大脑的感觉可不好。

 

“看来你已经见过路飞，”男人露出残酷的笑容。“好好相处。你们有很多机会在一起。”

 

萨奇投去抗拒的视线，他的手臂脱力，身体再次倒下。

 

“为什么？”萨奇咬紧牙关，挤出质问的话语。“为什么背叛老爹？”

 

黑胡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笑声。“我一开始就没效忠过。我上船只有一个理由，得到力量、找到那颗恶魔果实。多亏你好心帮我找到了它。”

 

“为什么绑架我？为什么绑架这孩子？”

 

男人点头，萨奇的疑问似乎取悦了黑胡子。“你瞧，只有你还不够。我需要认同和名声。绑架你会引来白胡子的注意力。当你重要的老爹跑来救你时，我会解决他，得到他的地位。”

 

萨奇眼前的景象因叛徒的坦白变为一片红色。他想杀死男人。他想把黑胡子撕成碎片。

 

“你永远无法打败老爹！”语气中的杀意就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老爹可是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他绝不会输给像你一样的人渣！”

 

“时间会揭示一切。但我必须承认，你对老头子坚定的信任总是让我恶心。”蒂奇耸肩，不把萨奇的爆发当一回事。

 

“你的脸最恶心！”身边的男孩发出咆哮。

 

男人因少年毫无威力的侮辱有些震惊。“我还以为你会更聪明一些，小孩。”

 

“我以为你会更聪明，”男孩模仿黑胡子的话，生气地叉起双臂。“你的牙齿看起来像象棋板。”

 

这孩子是谁？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任何恐惧，只有愤怒。他的脏话有许多可取之处，但他知道少年对男人的厌恶和自己出于截然不同的理由。

 

“你完全不像他，”蒂奇嘲讽地摇头，表现出自己的失望。

 

“你完全不像他！”路飞明显还没放弃模仿。

 

蒂奇无视路飞贫乏无力的反击，面向萨奇，“路飞会确保你活下去，别轻易死了。”

 

“我会确保的你脸...遇上我的拳头！”路飞尖叫着。男人离去。

 

笑意油然而生。路飞的脏话水平有限，但少年严肃的表情十分逼真。萨奇抓住抽痛的肋骨，发出轻笑。

 

当他冷静下来后，萨奇再次看向男孩。“就是你包扎了我的伤口吧？谢谢。”

 

严肃的神情很快褪去，路飞再一次坐到萨奇身边。少年环抱膝盖，天真的笑容再次回到脸上。

 

“你多大？”

 

“15，”少年回答道，眼中充满困惑。

 

萨奇点头。“别担心孩子。我们会送你回家，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

 

路飞投来古怪的视线，但少年没有说话。萨奇庆幸少年的反应，接着视线再次因为疼痛而模糊。

 

 ——

那天本应该是寻常的一天，至少对于一艘海贼船来说再平常不过的早晨。艾斯几周前停下了对老爹发起挑战。接着几天前，白胡子海贼团发出邀请，向青年提供二番队队长的席位。虽然事态的转变或许有些突兀，但船员们完全可以理解。他们亲眼见证了艾斯从嗜血的野兽变为现在样子的全过程，明显友善、热情的一面才是他的真实面貌。老爹很喜欢他，船员们也同样。即使还和艾斯处于敌对关系时，青年的人格魅力也十分明显。他忠诚，坚韧，值得信任，从不放弃。艾斯强大的身心，更不用说直面老爹的勇气，他是二番队队长的完美人选，所以艾斯接下了任命。

艾斯能够自然而然地吸引他人。不知本人是否有自觉，他能轻易地结交朋友，获得信任。短短几个月的相处，青年几乎赢得了所有船员的喜爱，包括萨奇，一切都是艾斯潜意识中、非刻意的行为。

但萨奇发现了艾斯不同的一面，脆弱而破碎的艾斯。尽管青年乐于回报船员们的信赖，绝不会背叛。但同时，艾斯还未完全相信他们。不过这并不妨碍青年和船员们插诨打科。

艾斯和萨奇正在甲板上钓鱼，准备下一件即将出现在马尔科床上的‘礼物’。当然，他们没找到心怡的物品。数分钟后，萨奇从海中吊起一颗形状奇怪的果实。据老爹所说，这是一颗恶魔果实。不幸的是，蒂奇全程在场。萨奇忙于他的新发现，完全忽视了男人眼中的恶意。

接下来的时间十分平稳。所有船员都因他们的发现欢呼，但夜晚到临后，只有一人还对恶魔果实念念不忘。

萨奇正在回房的途中。大部分的兄弟和姐妹们早已睡下。他在厨房花费了大部分时间，为了准备明天的餐食。在这个时间点，其余的厨师们也离开岗位。萨奇注意到有一把菜刀失踪了。当然，在一艘拥有众多船员的海贼船上，偶尔丢失一两件物品并不少见。或许是某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菜刀几天之内就会回到原位。所以他没有产生任何疑心。

抵达房间时，萨奇感到有什么不对。大门半开，光线从缝隙露出。萨奇惊讶地发现整个房间乱作一团。最开始他以为这又是某人的恶作剧，但他的枕头被某种锐利的物件划开。不管是谁，作俑者可不是在开玩笑。

接着萨奇想起今早发现的恶魔果实。他把果实藏在了两块松弛的木板之间。他不想怀疑家人们，但有一些人的贪婪超出了必要限度。那时萨奇还不知道蒂奇是洗劫他房间的犯人，也不知道男人还未离开。蒂奇藏在衣橱中，等待萨奇的回归。四番队队长拿出恶魔果实的动作全程被看在眼里。之后，蒂奇只需要一把菜刀。男人使用的正是早些时候从厨房偷出的同一把刀。

刀刃捅入萨奇的后背，侥幸错过了他重要的器官但足以导致重伤。四番队队长倒在地毯上流血，蒂奇偷走了那颗恶魔果实，一同掳走的还有萨奇。无人发现。

 

 

萨奇发出呻吟，从回忆中清醒。

 

“路飞？”

 

“嗯？”男孩出现在眼前，笑容依旧。

 

“他是怎么抓住你的？”

 

路飞开口继续讲述他和动物激斗的部分，萨奇疲惫的抬起手阻止少年。

 

“跳到你遇见他的部分，”萨奇坚持。

 

“好吧错过晚餐后，我超级超级超级饿，然后遇到了他。他问我是不是蒙奇·D·路飞。我说是，他开始攻击我。”

 

萨奇同情地摇头。“糟透了。”

 

路飞耸肩。“一开始挺有趣的，直到我输了。”说道被黑胡子打败的部分后，少年皱眉，就像他还无法相信自己会输。

 

“他攻击了你的脸？”

 

少年伸手感受身上的绷带和擦伤。他不在乎地耸肩。“有一些是旧伤...我经常这个样子。”

 

“你总是缠满绷带？”萨奇难以置信地询问。

 

路飞点头，试探地拉扯鼻子上的绷带。

 

作为两人中的年长者，萨奇感到有义务保护男孩。即使对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在操心，和萨奇不同。仍然，作为成年人他需要保护少年。

 

“我很确定一定有人正在担心你。”

 

路飞的笑容真诚。“没人发现我不见了。”

 

“别这样，”萨奇训斥道。“你的家人会担心，就像我的家人们。”

 

路飞感兴趣地抬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萨奇思考片刻。“好吧，他们很吵，很烦。但我喜欢那些笨蛋们。”

 

路飞大笑。萨奇情不自禁地对男孩产生好感。路飞是他见过的最快乐的小孩。尽管目前的境遇，男孩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巨大的踹门声中断两人的谈话。萨奇直起颈椎，无视身体的抗议。蒂奇正在解除门锁。

 

路飞立即跳起。少年站在萨奇和黑胡子中间，成为人肉护盾。仿佛路飞正在尝试保护萨奇。

 

男人露出扭曲的笑容。“你想和我战斗？忘记上一次的失败了？”

 

“来吧！”路飞呼喊着冲向男人。出乎意料，少年居然击中了黑胡子。路飞出其不意的一击打正中男人的眉心。不幸的是，这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一击。

 

尽管身躯庞大，男人的速度惊人。蒂奇抓住少年的手腕，重重甩向地面。萨奇要求男人停下的呼喊呼喊遭到无视，黑胡子仿佛失聪一般踩踏身下的路飞。

 

“没用！”路飞喘息着挑衅男人。

 

黑胡子的笑容吓坏萨奇。“我知道。”接着男人掏出一副手铐，铐在少年的手腕处。

 

路飞的表情因为困惑扭曲。萨奇耗尽全身力量想要赶到他新朋友的身边，但他的动作只加剧疼痛。黑胡子拉扯手铐，拖拽路飞行走在肮脏的地板上。接着将手铐靠在墙上，迫使少年举起手臂。

 

“现在害怕了？”男人奚落少年。

 

“才不会，”路飞立即回答。从少年瞳孔中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所言非虚。路飞不怕黑胡子。

 

少年的决心逗笑萨奇。但蒂奇用锁链将萨奇拴在墙上后，他笑不出来。就算萨奇的伤口没有现在严重，他也会收到和路飞同样的待遇。

 

“给我听话，”黑胡子的声线冰冷，眯起的双眼间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萨奇难以置信地盯住男人。认识黑胡子的多年中，他从未想过对方居然如此残忍。当然，萨奇和蒂奇之前的关系不像他和其他家人一样亲密，但他曾把蒂奇当作朋友。

 

然而，事实上他对黑胡子一无所知。没人知道男人的本性。他能轻易背叛同一艘海贼船上的同伴，他的家人，只是为了一颗恶魔果实。原本只需要简单的问一句，但他没有。现在的黑胡子已经准备和老爹开战。

 

萨奇注视着蒂奇回到路飞身边，男人长久地凝视少年。

 

“别，他只是个孩子，放过他！”萨奇的呼喊充满绝望。

 

黑胡子的视线一闪而过。看起来他打算伤害男孩，但他只拿走了路飞头顶的草帽。

 

效果明显。路飞表现得像被子弹击中，展现出纯粹的愤怒。

 

“还给我，混蛋！”少年震怒的神情击中了毫无准备的萨奇。

 

和路飞相处的短暂时间内，少年从未发过火。即使身处囚牢，路飞只对现状感到不便利。就算被黑胡子暴打之后，路飞也不在乎。但男人碰到他帽子的一瞬间...

 

“还给我不然杀了你！”即使黑胡子离开后，路飞也未停止咆哮。

 

“路飞，你需要冷静，”少年的吼叫持续数分钟后，萨奇开口阻止。

 

“把帽子还给我！”路飞完全忽视萨奇。

 

萨奇叹息，躺在冰冷的石墙上休息身体。他希望他的家人们能赶快出现。就算不是为了他，面前濒临疯狂的少年也迫切地需要帮助。原因不明，少年神似艾斯。